颁奖词:你觉得,你和我们一样,我们觉得,是的,但你又那么不同寻常。从无声里突围,你心中有嘹亮的号角。新时代里,你有更坚定的方向。先飞的鸟,一定想飞得更远。迟开的你,也鲜花般怒放。

在前26年的人生中,她处于一个模糊混沌的听觉世界里,优美的音乐、婉转的鸟叫……对于她来说都是极其陌生的,但这位“听力过人”的女孩,借助她对声音震动的灵敏感觉以及读他人唇语的能力,不仅在念书时因成绩优异跳了一级,还考上了重点大学。

2018年,她考入清华大学成为生物信息学博士,同年,她植入了人工耳蜗,听到了以往从未接触过的声音。

天使折翅——右耳失聪,左耳损失105分贝

郴州市宜章县莽山瑶族乡,因“林海莽莽,有蟒蛇出没”得名。

1992年,江梦南出生在莽山一个叫永安的小山村,父亲赵长军、母亲江文革都是乡中学的教师。

按当地民族习俗,江梦南随母姓,名字是“岁月静好,梦里江南”的意思。

江梦南在“岁月静好”中一天天成长,不吵不闹,安静得像天使。“孩子这么不闹人,一定是块读书的料。”赵长军夫妇心里乐滋滋的。

6个月后,和江梦南一样大的孩子张嘴“啊啊”发声了,她也跟着张嘴、做手势,但没有声音。

这时赵长军夫妇急了,带着江梦南四处求医问药,吃中药“偏方”,扎针灸,但无济于事。

江梦南9个月大时,赵长军夫妇带着她到湘雅医院检查,被诊断为“极重度神经性耳聋”——因肺炎用药不当,导致右耳失聪,左耳损失105分贝,几乎相当于直升机起飞声响的听力。

赵长军夫妇无法接受这个事实,带着女儿到另一家大型医院做了同一套检查,结论还是一样。“世界医学还无法治愈,言语康复的可能性极小。”医生建议他们尽早教孩子学习手语。

赵长军夫妇不死心,每逢周末、假期,就带着江梦南去长沙、北京等地看病,一次次满怀希望而去,却总是失望而归。

赵长军夫妇抱头痛哭:“我们是乡里有文化的人,给学生上课时喜欢说‘知识改变命运’,面对失聪的女儿却不知如何用知识去改变她的命运。”

向阳而生——苦学唇语,把命运握在手里

江梦南从未松过手。

因为听不见,有时睡前她需要在手机上调好闹钟,设置成震动,把手机一直握在手里,第二天早晨依靠震动叫醒自己。

王艳伟是江梦南在吉林大学读硕士研究生时的室友,她回忆几乎没有见过江梦南迟到。江梦南还是宿舍里第一个起床的,平常早晨6点多起床。

她在江梦南身上总感到一股韧劲。这股劲是英语六级放弃听力仍考到500多分,是不管刮风下雨坚持健身两年,是坚持复读一年后考上吉林大学,后来考上清华大学的博士研究生。

为了让自己独立,江梦南12岁时就要求离开家独自去读寄宿初中。上大学也是一个人坐了32个小时火车去的,那是她的偶像张海迪的母校。

“我不会松手,如果这件事情非常重要,我一定要做到。”江梦南说。

接受女儿听不到的事实,是个漫长又痛苦的过程。扎针、戴助听器、跑各地的医院,夫妻俩尝试了很多办法。

那个时候,“十聋九哑”还是民间流行的说法。“孩子耳朵已失聪,再也不能让她失去说的权利。”赵长军夫妇决定教会女儿唇语。

后来,母亲江文革抱着她,前面放一块镜子,在后面对她说话。江梦南可以看到母亲的口型,也可以看到自己的口型。

江梦南说:“父母亲学习、模仿、改进莎莉文培养海伦凯勒的那一套方法,让我手摸着他们的喉咙感受声带的振动,眼睛看着他们的口型学习发声。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地教,一个字一个字地学。”

每一个音节背后都是成千上万次的重复,“如果有一个音重复一千次学会了,那就是非常快了。”父母教她说得更清晰,能分辨出“花”和“哈”。江梦南甚至学会了方言宜章话,也学会分辨声调。

很多方法都是自创的,夫妇俩不知道这种“蠢”功夫有没有用。

江梦南不是靠听觉记忆对比、纠正自己的发声,而是需要记住每个音节、每个字的口型,以及舌头的开关和摆放位置。经两年艰苦练习,江梦南终于喊出了“爸……爸,妈……妈……”,赵长军夫妇喜极而泣。在母亲听起来那是世界上最好听的声音了,父亲则像“中了五百万大奖”一样高兴。

江梦南后来学会了读唇语,她说这是“父母给的一个特别特别大的礼物”。

“因为我失聪,父母放弃了为我再生一个弟弟或妹妹的想法,家人对我高看一等、厚爱一层。”多年后,江梦南动情地说,“为了我长大后能跟正常孩子一样读书学习,父母教我自学、思考。”

转眼间江梦南就上小学了,她坐在教室前排中间位置。她需要看老师口型“听课”,有时老师讲到慷慨激昂的地方,语速一快她就懵了。

第一个学期下来,江梦南的成绩不是很理想。父母有点着急,她安慰道:“难道你们忘了给我讲过的丑小鸭的故事了吗?虽然我现在还是一只丑小鸭,但总有一天我要变成白天鹅。”

江梦南说到做到,她向班里的第一、二名学习,字写得越来越好。读三年级时,她的写作天赋也显现出来了,有一天,终于得到了老师的表扬。

江梦南兴高采烈回到家,对母亲说:“您看我现在虽然还不是白天鹅,但已经不是丑小鸭了。”

此后,江梦南更加发奋努力,提前预习功课,课堂上没听明白的,课后拉着老师再讲一遍,成绩一步步提高。

2011年,江梦南从郴州市明星学校考入吉林大学药学系,并在该校读完了计算机辅助药物设计硕士研究生。2018年5月,她又以优异成绩考上清华大学生命科学学院博士研究生,当年的丑小鸭终于变成了白天鹅。

创造奇迹——不放大成就,不放低要求

长大后的江梦南,成了“一个奇迹”。

半岁失聪、开口说话、会读唇语,上学后成绩优秀,考入重点大学并成为清华大学博士生,这登上了很多媒体的头条。

很多人知道了江梦南。学校里的快递员和食堂的阿姨也认识了这个“上电视的小姑娘”,也有很多学弟学妹来加江梦南的微信,希望和她交流。

很多问题都是重复的,“可能在大家看来,听不见的话,一定要比别人付出更多的努力,可是我并没有这样的感觉。大家都说我是学霸,可是我并不是。”江梦南笑着说。

即使是身边的朋友,也是随着媒体的报道逐渐了解到江梦南的一些过去。有一次,江梦南罕见地和室友说起是用什么药导致的耳聋、之前是怎样上的学。她有次考试成绩很好,和小朋友一起高兴地去领奖状。但因为是旁读生,不被列为老师的考核标准范围内,她没能拿到奖状。

她也曾发现自己和别的小朋友不一样,别人在后面叫她她不知道,这让她难过。

说着江梦南哭了,室友们也哭成一团。江梦南反过来安慰她们:“别哭了,都过去了,现在不挺好的嘛。”

朋友们都知道江梦南爱美,早晨五分钟就能搞定一个妆。她还是宿舍的“美丽顾问”,“她的穿衣打扮的品味在寝室是最高的”,王艳伟每买一件衣服都会问她好不好看。她也喜爱健身,在健身房经常练举铁,朋友们开玩笑叫她“猛男”。

有时候王艳伟她们和她倾诉生活中不顺的事。她会搬个凳子坐在室友面前,戴上近视眼镜,什么也不干,专心看室友吐槽,然后开玩笑逗她们开心。

王艳伟说江梦南心细,更多地关注别人。有一次有个学弟不擅长一个实验,江梦南自己实验也很忙,但那段时间还是抽出空帮忙整理文献到夜里12点多。

“我从来不承认也不把自己看成弱势群体。”江梦南并不希望别人因为耳聋而放大她取得的成就,放低对她的要求。

“大家都把她看成一个普通人,她最不希望别人以同情的目光来看她。”王艳伟说。

2018年,在清华大学博士研究生入学前,右耳成功植入人工耳蜗后,江梦南重获了失去26年的听力。

江梦南第一次听到了布谷鸟的叫声。那是在清华大学校园里,她晨跑时路过树林,一种陌生的声音传入耳朵。她停下来,以便听得更清晰些——重获听力后,分辨脑袋里的声音到底来自虚幻,还是现实,是她必须解决的一个难题。

一开始,在寂静里待得太久,她很不习惯这个有声的世界。即使把耳蜗灵敏度调到很低的水平,她也无法承受外界的“吵闹”。普通的环境音,都会让她感到“视线都在震颤”。有时一个塑料瓶轻轻倒地,她都会被吓一大跳。逐渐适应后,她开始重新打量自己所处的世界,“它原本就很吵,这就是它一直的样子”。

每一种声音都是新鲜的,汽车鸣笛声、下课的铃声、雷雨声……还有她一直想感受的歌声。这些曾经只存在于文字和想象中的声音,和整个世界一起,逐渐变得清晰起来。现在,她喜欢听舒缓的钢琴曲,甚至听了周杰伦的歌,即使她还是很难听懂。

清华校园里,她骑着自行车,把手机直接连接上耳蜗,不需要通过振动,电信号直达大脑。那是独属于她一个人的时刻,“普通人很难感受到这种奇妙的体验”。

第一声布谷鸟叫将她从原本模糊混沌的听觉中脱离出来,在耳朵涌入的各式各样声音中拥抱这个“吵闹”却美丽的世界。

(来源:新湖南、清华大学网;图片来源:网络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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